大司马：杰克韦尔奇是否被过誉了？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大司马（ID：dsm-chen）

晚上喝了点酒，回屋就睡着了，醒来一看手机，杰克韦尔奇逝世的消息已经刷遍朋友圈。杰克韦尔奇更喜欢被叫杰克，杰克先生带着自己荣誉离开了，商业界失去了一位享誉世界的传奇人物。

首先，我要致敬这位优秀的CEO，是他树立了一座丰碑矗立在我幼稚的管理认知中，是他作为经典被呈现在我大学时代所有关于管理学的书中。

但是我觉得他被过誉了。

1

我几乎阅读过他所有的书籍，也关注过他卸任通用电气（GE）后的经历，包括他在国内的一些商业走秀活动。

随着我大学毕业后十多年管理咨询的实践，以及我创业的摸爬滚打，我开始对杰克先生有了更客观的认识，坦率讲，我觉得他被过于神话了。

再强调一遍，我无意否定他的结果和优秀，也不是事后诸葛亮，这样的认知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反思总结了。这些反思深刻影响过我的咨询工作与创业选择。

我认为对他最好的纪念，是更全面了解他遗产。

我觉得杰克的企业家精神不足，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人，他和他继任者身上这点体现得非常完整。他与美国很多伟大公司的创始人非常不同，比如沃尔玛的山姆大叔、耐克公司的奈特等，后者身上有更多可以值得中国企业家学习借鉴之处。

杰克的成功之道符合资本驱动的代理人治理，与经典主义的企业家精神本来就不同。

我本不该有此比较，只是因为我身边很多企业老板很崇拜杰克，但说不出来为什么，发现杰克和GE都是不可复制的；我也发现身边的职业经理人，习惯用代理人的视角检视中国的初创公司和自己的工作环境，对自己的成长非常不利。

2

从结果看，GE的市值2018年跌落到1000亿美元以下，截止到2020年3月2日，GE市值为980亿美元。当然GE仍然是世界500强中排在前50的优秀公司，不过今非昔比，GE市值比最高峰时已经缩水85%，当下还不及微软、苹果等公司市值的1/10，而且GE还在持续衰落之中。

也许从数据上简单比较，可以得出简单结论，是杰克（创造了GE，GE没有他之后就不行了，这更加证明了他的伟大（“全球第一CEO”、“美国当代最成功最伟大的企业家”等美誉）。

然而，国内外很多分析都认为，正是杰克埋下了GE持续衰落的种子，我对此高度赞同。

杰克属于绩效型职业经理人，缺乏长期战略思考，过分关注短期财务数据，没有推动GE继续走向卓越。（类似的悲剧也在索尼公司上发生过，绩效至上毁掉了曾经“激情”的索尼。）这背后最重要的原因是杰克不是老板，而是职业经理人，他追求股东利益优先。因此，杰克在用人、创新、布局方面都存在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举例而言，杰克选用的接班人有问题。他选择的是伊梅尔特，而不是麦克纳尼，因为伊梅尔特的理念和他一致，全部成长经历都在GE，是杰克忠实的支持者。而麦克纳尼，之前在麦肯锡工作，有独立的想法。

事实证明，伊梅尔特只是一个弱版杰克韦尔奇，但是麦克纳尼在落选后10天就去了3M（没错就是这次疫情期间大家追逐的3M口罩那家公司），成为了3M公司一百多年以来首位外来CEO，创造了3M公司全球增长的奇迹。2005年，麦克纳尼离开3M又去做了波音公司的CEO，掌管波音公司十年，帮助波音公司在911之后起死回生。2014年，在麦克纳尼离开波音前一年，波音达到了历史新高，年利润54.5亿美元。

而伊梅尔特，在经历了短暂的繁华后，16年的CEO任职几乎见证了GE所有的衰落，最终不得不辞职。

再举例：杰克没有意识到多事业部制对CEO的真正威胁，也没有提出更合理的变革措施。

GE曾经被誉为最成功的多元化企业，但是随着环境快速变化，多元化对CEO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杰克在接手CEO时，GE已经是创立90年的科技巨头，有几十个事业部，杰克按照只做“数一数二”赚钱业务的标准进行了大量改革，这在当时也是需要很大勇气去做的。但是判断标准更多是基于当时公司的财务数据，也是基于业务在美国的竞争力，对业务本身在全球的发展的趋势研判不足。事实证明很多业务都在后期有巨大的成长空间。

对待多元化，GE长期以来只有一家上市公司，早已完全不能适应市场竞争的需要，事实证明，几乎没有一位CEO能同时驾驭好数十个事业部。

GE应该尽早将业务分拆上市独立发展。GE这方面甚至比不过中国国有企业的治理，例如像中化集团、华润集团等，都将多元化业务分拆上市，每个业务都有独立的专业运营。现在的互联网企业，已经进化到生态布局，数百家公司形成了一个有协同也有竞争的系统。

再举例，杰克将GE中的金融业务事业部作为主业做大做强，偏离GE的主干道，也是追逐绩效的使然。吉克极力讨好华尔街，继任者伊梅尔特更是“变本加厉”，继续将这个泡沫越吹越大，伊梅尔特甚至不惜借钱来维系GE的高股息分红政策。在次贷危机之前，GE是一家巨头非银行金融公司，高杠杆的金融风险为GE的衰落埋下了巨大的隐患。GE金融业务太重要了，最多时贡献了一半的净利润，以至于次贷危机后，GE一蹶不振，直到2015年GE才分拆出金融事业部。

当GE示弱的时候，反观霍尼韦尔和3M公司等却在加快成长步伐。

3

补充三点：

第一，杰克在GE做CEO期间（1981-2001）正值美国成为超级大国的繁荣期，美国赢得了美苏争霸的胜利，全球化浪潮放大了美国企业的优势，GE凭借巨大的优势取得了非凡的成长，可以说杰克是幸运的。

第二，被外界高度评价的“六西格玛”并非杰克创立，而是制造业在质量流程管理中演进的结果，是摩托罗拉工程师创立的，但杰克大力在GE推行取得了明显成效。而“末位淘汰制”略显简单粗暴，对很多企业不一定适用。

第三，杰克后期参加大量商业活动，也从事咨询工作，与其在GE的高光时刻相比，可谓相形见绌。关于他在中国最后一本出版的书《商业本质》这本书，令人失望。也许是因为标题的原因吧，这不能怪他，更准确讲中文翻译不妥当，但是内容更多是在谈管理，对商业本质的阐述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