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商业日志：双汇逆袭

腾讯财经 李伟 发自天津

2013年5月底，小麦正成熟的季节，我从北京坐高铁一路向南，目的地是河南漯河。河南省几乎算是中国厨房，小城漯河是双汇集团的所在地。那之前的一天，双汇集团的母公司万洲国际（原双汇国际）意外宣布了一桩庞大的收购，对象是美国同行史密斯菲尔德。

这桩价值71亿美元的收购案保密工作做得的确不错，以至于在中国傍晚时间美方公布消息时，惊呆了很多人，包括双汇的潜在竞购对手们。

丰收季节从北向南走景色颇佳，一路可见麦田由矮变高、由青变黄。当天下午，我见到了万隆，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把双汇从小镇推向全国，又叩开了美国大门。

因为刚刚宣布了收购，双汇的工作人员特地把万隆与史密斯菲尔德两任CEO卢特尔和珀普的合影都找了出来，摆在会议室的地毯上。卢特尔与万隆年纪相仿，史密斯菲尔德是他祖父创办的家族企业，卢特尔通过一系列收购将之壮大。两人的交情始于多年前，合影也是拍摄于卢特尔的家中。

地毯上的另一个物件绝对不常见于办公室——是一个痰盂，万隆常在之处都有摆设。74岁是多数人早已颐养天年的年纪，万隆的每一天还是在和比他年轻许多的人谈生意，比如珀普。他工作的密集程度超出我的想象，比如几十年来都没有怎么享受过双休日，晚上八九点时也常在应酬。他惟一像个老人的地方，应该就是每天早上围着办公室楼下的“水滴”雕塑散步，如果忽略身边那些汇报工作的高管们的话。

万隆与史密斯菲尔德的同行早有交情，但真正促成交易的时间很短。

早年，史密斯菲尔德曾邀请双汇，但万隆对份额太小的入股兴趣寥寥。2012年年底，双方才开始探讨相互购买股票的方案。2013年3月份，双汇给史密斯菲尔德提供了一套截然不同的合作方案：全资收购。那之前，史密斯菲尔德现任CEO珀普由于经营压力时常失眠，他说：“医生不得不给我开安眠药，说必须让我入睡，否则我会得心脏病。”

3月-5月，双方密集接触。此项交易的顾问团队堪称阵容强大。巴克莱担任史密斯菲尔德的顾问，美国盛信律师事务所和McGuireWoods LLP为其法律顾问。摩根士丹利担任双汇的顾问，美国普衡和长盛律师事务所为其法律顾问。

秘密操作2个月后，双汇发现市场上已有风声，有竞购者已蠢蠢欲动。几天时间内，合作双方迅速将交易提速，在5月29日于美国签署了最初的合约。消息一出，业界哗然。要知道，在中国市场，生猪屠宰业的闭塞程度超出一般。直到现在，双汇在进入有些省市的市场时仍很困难。

来自巴西和泰国的对手，最终没能阻碍交易。这桩交易值得在2013年度经济事件中被记上一笔，因为其一，这个行业涉及国际化的事儿真是没有先例；其二，双汇自己的发家史上，也没有到处收购重组的喜好；其三，消费品领域，往年只有国际巨头收购、雪藏本土品牌的份儿（像最近的一次好时收购金丝猴），双汇居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玩了一把蛇吞象。

不像铁矿石、石油、牧场，尽管中国生猪产业技术落后、成本高昂，且曾爆出丑闻，但它仍在自给自足、封闭的市场内悄然运转了多年。双汇已经是行业佼佼者，旗下上市子公司的产量不输史密斯菲尔德，但销售收入落后很多。

万隆擅长抓住机遇，嗅到了史密斯菲尔德大股东与管理层分歧。代替他远赴美国谈成这笔生意的是杨挚君。看起来清瘦、斯文的杨挚君40岁不到，曾是万隆的秘书，后赴香港任双汇国际总经理。一切的交易细节他最清楚，不过10月份香港的庆功宴上，几乎很少有媒体注意到这位年轻人，即使偶尔被追问时，杨挚君也都笑而不语。从双汇国际到双汇集团，对外发言也全是万隆亲力亲为，不只是这次收购。

万隆的“强势”有目共睹——他打破了由国有屠宰和加工企业建立的地方保护壁垒，也是同业者中较早塑造品牌企业家之一。在2006年开始的私有化中，万隆也为自己和管理层争取了应得的——万洲国际的大股东是鼎晖投资，占33.7%股份；管理层持有30.23%，仅次于鼎晖，且拥有控制权。在中国，在私有化过程中不幸折戟的企业家并不鲜见。万隆在与体制、资本过招时游刃有余。

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是，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河南任省委书记时，曾与万隆有过这样一段对话——李克强问：“你有什么事？”万隆说：“有件事。”却欲言又止。“我帮你解决问题，说吧，老万。”万隆说出了在河南一些市场被市政府阻挠的情况，李克强让省经济规划负责人解决了此事。

万隆和双汇也并非一帆风顺。2011年，瘦肉精事件几乎让双汇名誉扫地。当时，万隆在万人大会上屈身鞠躬致歉。直到现在，在参观双汇生产线，瘦肉精检测环节仍是参观者被提醒看的最重要项目。

1月下旬，双汇国际更名万洲国际，为在香港启动规模达50亿美元的IPO做准备。“万”和“洲”分别取其“永恒”和“大洲”含意。不过相信会有不少人和我一样，看“万”字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位强势创始人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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