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日企遭反垄断重罚

一场中国规模最大、且罚金高昂的行业反垄断调查与处罚行动正在进行。

最新的受罚者是以日本精工（NHK）和 住友电工（Sumitomo Electric）为代表的12家日本汽车零部件生产企业。发改委给12家企业开出的总罚单是12.35亿元，而在同类受罚企业中，日本精工和住友电工的罚单最高，分别达到1.7492亿元和2.904亿元。

这刷新了国内此前对包括美赞成和达能等6家乳制品企业开出的6.69亿元的行业反垄断罚单记录。当时这6家企业被指限定产品最低零售价格、妨碍行业公平竞争。

此次被查实垄断事实的12家日企，被指控的主要垄断行为是在2000年至2011年超过10年的时间里，多次协商达成并实施价格垄断协议，以最有利的价格得到汽车制造商的零部件订单。截至2013年底，其价格协商后获得的与中国市场相关的多数订单仍在供货，而这些零部件涉及本田、丰田、日产、铃木、福特等品牌的20多种车型。

而此前，针对豪车销售，奥迪和克莱斯勒已经被发改委确定存在垄断行为，其罚单金额也会不日公布。

中国的反垄断调查将促使更多企业主动进行自我审视。正如一位彭博社引用的一位日本律师所说：“对于企业而言，这是醒悟的警钟，在中国他们也最好不要做那些有垄断嫌疑的行为。”

“国际惯犯”

尽管受罚的多家日企已经表示严肃认真的对待问题、全面配合调查，将以合法合规为准则、并对被查处的行为道歉。

但这种恳切似乎已有些家常便饭。仅2014年内，已先后有加拿大、欧盟、新加坡、澳大利亚对日本精工等多家日系汽车零部件企业开出反垄断罚单；其中以欧盟为最，在考虑企业配合调查，减少10%罚款的基础上，对日本精工仍然开出了6240.6万欧元（合5.09亿元人民币）的罚单，而同样也在此次中国受罚名单中的日本东洋（NTN）则被欧盟开出了超过2亿欧元（合16亿元人民币）的罚单。

这次中国汽车行业反垄断处罚中，发改委对于第一家主动报告达成垄断协议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日立，免除处罚；同样，在欧盟的处罚中，对于首家主动交代提供垄断事实证据的捷太格特（JTEKT）也免除惩罚；而其他企业，根据配合程度也都有减罚措施。

然而，和这些企业的全年销售收入相比，这些罚金其实仍然微不足道。中国市场所带来的利润仍然远超处罚的损失。

如住友电工2013年中国市场销售收入为近4亿美元（约合24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速约40%。而日本精工2013年中国市场销售收入为16亿美元（约合96亿元人民币），同比上升83%。

也许是见惯了全球各地飞至的罚单，日本股票市场对此次12家日系企业的中国受罚并不为所动。罚单开出当天，日本精工的股票价格反而上涨了0.1%，东洋的股票价格保持不变，其它即使股价有所下降，但也微乎其微。

受罚的多家日系汽车称，如果发现此次处罚将对盈利预期产生任何影响，将及时发布公告——显然，当前并无这一压力。今年日本精工的全年营业收入预期是90亿美元，而东洋的收入预期是将达到63亿美元。

就此次处罚特别牵涉到的轴承生产而言——这是一种用于汽车多个转动部位以起固定作用并减少摩擦的普通元件，上世纪50年代世界范围内曾达到约50家的主要轴承企业，现在已经整合为日欧美不到10家。其中，日本企业的全球市场份额合计超过30%。有观点指出这种垄断状态成为其易于形成了价格联盟的温床。

“在汽车零部件领域内，日系以抱团闻名，日系整车厂也总是偏好用日本的供应商，非日系供应商很难进入其供应体系”，捷成汽车零部件处部门经理孙闵波告诉腾讯财经——香港捷成集团与德资合作在内地兴办汽车零部件生产厂，也是中国汽车行业蓬勃发展趋势下的赶潮人，“而欧美系则相对更为透明开放，一来他们本身技术实力成熟，二来其反垄断法规也比较完善。”

新的游戏规则

作为受汽车零部件企业垄断协议直接影响的下游整车厂，本田、日产对于反垄断处罚的影响目前未能就腾讯财经的问询做出评论回应，而丰田则表示其“长期以来一直让供应商严格遵守各项法律法规，对于此次有关部门指出零部件企业违反反垄断法，我们认为是重大的问题。”

Strategy&咨询公司合伙人兼汽车行业总监彭波表示：“由于受垄断协议影响的订单价格都是早期签订，对目前很难有当下的影响，但在重签订单的时候，整车厂商可能有更大的谈判空间。相比之下，一直在抱怨利润下滑的汽车保险行业更可能从下降的零部件价格直接获益。”

罗兰贝格合伙人汽车零部件行业专家张君毅则指出，本来具有技术优势与客户优势、在市场占据垄断地位的企业，利用垄断技术和地位获得远超出一般企业的超额利润是常见现象；反垄断处罚，可以减少这些企业的超额利润，但对整体行业的影响有限，更不会对整车价格产生直接影响。

与汽车行业自身所受的震动相比，外资企业在中国的生存环境所引发的担忧更大。欧盟商会和美国商会已经就自去年以来的在中国频频发生的对外企的调查处罚事件，对企业发出关于中国投资环境变化的警告。而如今持续的反垄断处罚正在将这一局势变得似乎更加艰难。

日前，商务部发布数据显示，7月中国实际外资（FDI）金额为78.1亿美元，同比下降了16.95%。尽管商务部有进一步解释这和去年同期基数高、国内结构性调整、国外经济不振有关，但对于对外商投资环境有持续担忧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信息。

商务部表示，“吸收外资的数据在个别月份出现波动是正常的，不足以反映整体走势，更不能跟反垄断调查挂钩。质疑近期中国政府在IT、汽车等多个行业开展反垄断调查，不过是习惯了‘特殊待遇’的外企在面对逐步走向公平、法制的中国市场经济环境所发出的的无病呻吟。”

其核心和确定的信息是，中国当然欢迎外商投资，但是“特殊待遇”的时代已然结束了。（腾讯财经黄媛 发自北京， 许文苗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