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喆：蚁上乐视下，神兽畜生怎分辨

万喆（特约评论员）

2020-07-21 18:31 来源：澎湃新闻

最近，大家对股市都有很多“期待”。

昨天，全球最大独角兽蚂蚁集团正式官宣将在科创板和港交所同步发行上市！

今天，乐视网结束了退市整理期的最后交易日，正式告别A股。

“牛”来了吗？

A股涨涨跌跌……涨涨。大家都问：牛市来……了吗？

7月6日，上证指数大涨5.7%强势收复3300点，创5年最大单日涨幅。成交量迅速放大，刷新了近4年新高。北上资金持续流入，大幅净买入。随后，在喜大普奔奔走相告后，“牛”市又掉头向下，引发无数哀叹。本周起，A股继续重拾抬头迹象，重新令许多人心潮澎湃。

这轮“牛”市，其实不是现在才有苗头。上半年，中国创业板指数、中小板指数与深证成指分别上涨了35.6%、20.9%与15.0%，涨幅在全球主要股市指数中排名前三。

其中推动因素，有实有虚。

“实”的方面看，今年以来，全球新冠疫情肆虐，世界经济几乎停摆，各国都面临着衰退和深度衰退的危机。而中国较早采取果断措施进行防控，因此，基本上在一季度末，就开始了复工复产，并在二季度基本保持了疫情防控的良好状态和复工复产的有序性。其他国家的经济恢复则因各种原因显得更加迟滞。在这种形势下，中国经济尽管也受到疫情影响，但在全球危机中表现相对亮眼得多，且A股长期以来估值较低，形成“价值洼地”，吸引大量海内外投资资金前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外，在危机形势下，中国监管机构正在和即将启动大规模的金融市场改革措施与新政，给投资者带来了相关行业及板块“增值”的希望和信心。

这样看来，股市上涨，确有现实性逻辑。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现实逻辑中本身就虚实交替。

从美股近期表现也可窥一二法门。恐怕还是和全球的流动性有紧密关系。新冠疫情成为全球“公敌”后，世界经济发生断崖式下跌，市场一时陷入绝望情绪。为拯救市场、避免巨大危机，美联储为首的各国央行纷纷“重磅出击”，拿出史上最大礼包，为市场注入流动性。尽管难以苛责非常时期的非常选择，但流动性泛滥的后果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是一些拿到疫情救助金的美国普通市民将资金投入股市，当前实体经济如此式微，其症结在于人流、物流的凝结，因此，货币的大量流动只能流向金融市场，造成了“经济差、股市强”的背离局面。

从中国故事看，这个逻辑也基本相同。

独角兽来了

科创板也如火如荼，又迎“新贵”。昨天，科创板正式迎来AI芯片第一股北京中科寒武纪科技有限公司的首发上市，发行价64.39元/股，开盘大涨288%，市值迅速冲破1000亿元。

尽管发展迅速，寒武纪的招股书显示，2017年至2019年连续三年净利润分别亏损3.8亿元、4104万元和11.79亿元，其最新披露的发行公告显示，公司尚未盈利。

无论是营收还是利润，与其一直“势如破竹”和今天“一飞冲天”的估值相比，或仍存在着巨大的间隙。

寒武纪在资本市场上的成功，或者与时代大背景有极其密切的关系。进入21世纪以来，互联网从泡沫破灭到涅槃重生，走出了一条万物互联的新道路。人们惊奇的发现，我们的生活场景已经被重新定义，已无人能够离开大数据所交织出的新网络世界。无论从供给方还是需求方看，芯片等已经成为刚需。根据全球半导体贸易统计组织（WSTS）的数据，2013年至 2018年期间，全球集成电路产业收入年均复合增长率为9.3%。而从市场角度来看，各种有关科技未来的新希望、新想法、新词语都成为“新增长点”的代名词，其中就包括“AI”。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的意义上说，寒武纪纳含了当前时代潮流中最“硬核”的软硬件元素，能够打动市场，得到高估值，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仅如此，近两年，关于世界的未来，很多人都意识到，国家竞争力之战的核心，就是科技竞争力。不能不说，科创板本身，就是在这种宏大背景和美好愿望下产生的，为中国科技创新的未来筹措融资应运而生的特殊板块。所以我们能够看到，科创板甫一挂牌，就创下了许多估值“奇迹”，孕育出不少“独角兽”。寒武纪只是其中之一。

尤其在芯片方面，一方面，中国对芯片需求极大，其已经超过石油，成为中国第一大进口金额商品，对外依赖性较高；另一方面，随着全球保守主义抬头，我国科技产品服务屡屡受制于某些国家相关措施，因在芯片行业的短板饱受困扰。在这种形势下，对于科技创新的要求变得更为紧迫，对于芯片这种核心科技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痛更让人有切肤之感。这也是寒武纪受到资本和市场“欢迎”及“追捧”的重要原因。

不想成为大象的巨型独角兽？

乘着东风，7月20日，支付宝母公司蚂蚁集团宣布，启动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科创板和香港联合交易所有限公司主板寻求同步发行上市的计划。蚂蚁集团若在科创板上市，将是第一家在A股上市的中国互联网“巨头”。

据相关估算，蚂蚁集团目标估值2000亿美元以上，可能约合1.5万亿人民币。

据说消息一出，蚂蚁集团整层楼欢呼，大家流着眼泪说，那是财务自由的声音啊！

吃瓜群众纷纷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为未来的千亿百亿富翁们计算身价。

上市后，按持股股东为3万人，人均为5000万。换言之，接下来一大波千万、亿万富翁将在杭州诞生。而按照马云8.8%的持股比例，其身家可能将增加超千亿元。如果按照国际富豪排行榜，其身价将稳进入前十，从而加入追赶比尔·盖茨和杰夫·贝索斯的行列。

其他投资机构也将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2019年底社保基金原副理事长王忠民的采访被翻了出来，全国社保基金于2015年入股蚂蚁金服，实际出资78亿元人民币，占股5%。据他介绍，这笔投资的收益已经超过6倍，是社保这些年来最成功的一笔对外投资。如今若蚂蚁上市，网友戏称，相当于全民参股受益。

当然，真正的有股权员工们，未婚者据说都已经悍然推迟了相亲等事宜。

蚂蚁消息在市场面上的带动作用也非常明显，今早，A股市场与蚂蚁集团相关的股票出现大面积涨停。

很多人将之归功于港股与A股的制度改革，新的机制能够与科技企业发展和科技创新需求更好匹配，有助于孵化孕育更多“独角兽”，也有利于吸引更多资金。

目前看来，滴滴等下一步可能都会寻求在香港、内地等上市，带来新一轮投资热潮和机会。

不过，每个公司其实都是不同的。

比方说，尽管近年来，蚂蚁高管一直强调，蚂蚁“不想变成大象”，而且“蚂蚁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一家金融公司，从来就是家技术公司。”但不可忽视的事实是，在金融业务布局中，蚂蚁手握最多、最全的金融牌照，包括支付牌照、网络小贷、银行、保险、券商、基金、金融资产交易所等。

独角兽？灰犀牛？还是大牛？

最近，有一篇刷屏的文章在网上流传。说的是量子通信的事儿。

7月9日，“量子通信第一股”——国盾量子正式登陆科创板，上市首日股价一度最高暴涨1002.82%，秒杀此前科创板新股首日涨幅，刷出一项新纪录。

量子通信被称为中国领跑世界的高科技名片，属于国家重点支持的前沿科技和战略新兴领域。不过，国盾量子称，公司具备将技术成果有效转化为经营成果的条件和能力，形成了有利于企业持续经营的商业模式。但从公司运营和财务报表上看，即使形成了某种商业模式，可能也是商业化的初级阶段。

这个项目培养出的亿万千万富翁可能已经不少，但是效果究竟如何？2017年9月29日，世界首条远距离量子保密通信骨干网线“京沪干线”正式开通。当时是说，“2019年前后，量子通信将会服务于消费者的网上转款和支付。全国性的组网建设将由运营商主导，量子网络标准将建立。2023年有望建成全国量子通信网。”“量子通信将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辐射千家万户。”但据一些文章透露，京沪量子通信干线失去夺目光彩，原计划中的多条跨省量子通信干线建设，已经全部停工。

那些海量的投资呢？包括一些地方政府的投资呢？

7月20日，乐视网结束了退市整理期的最后交易日，正式告别A股。

乐视也曾经是个“神话”级别的雄壮故事。乐视网在2010年登陆创业版。上市后就开始讲述“平台+内容+终端+应用”的生态故事。故事升级成神话，神话变成佳话，佳话变成童话，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回头一看，全是废话。

只能说，我们都希望科技公司们能够尽快有所突破，弥补我国技术短板，为我国科技竞争力好好助一把力。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正因为概念诱人而时势迫人，资本市场上也出现一些以爆炒概念吸引眼球、迎合焦虑徒手画饼的所谓“科技公司”。放眼望去，既有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就敢什么都宣布的项目，也有一些有些什么但真敢什么都宣布的项目。

基于此，我们诚心希望中国出现更多真正的科技独角兽和巨无霸，我们诚心希望中国“长牛”，也因此更迫切希望现代化公司治理、市场监管、产权管理、营商环境等治理能力和系统的建设，使对的钱投给对的人，以让国家在好的时间赢得好的机会。

后记

独角兽？灰犀牛？还是大牛？

有时候，他们会很像。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知道，究竟这是神兽，是灵兽，是野兽，还是畜生。

如果说时势至此，中国的科技创新处在了爆发的前夜，科创板的出现正当其时，我们期盼独角兽和牛能够双双涌现，并且翩翩共舞，那么正确有效的投融资机制至关重要，因为我们更需要机制能够保障钱投给了对的人，否则就会是极大的浪费，对个人、投资机构、市场、社会和国家而言，都是。

（作者万喆为经济学家，澎湃新闻特约评论员）